“爸爸已经上了六十岁了，还想做一点事业，积一点钱，给我造起屋子来。”一个朋友从北方来，告诉了我如此的话。
他的话使我想起了我的爸爸。我的爸爸正是和他的爸爸完全一样的。
我的爸爸过去为我苦了一生，把我养大，送我进学校，为我造了屋子，买了几亩田地。六十岁那一年，还到汉口去做业务，怕人家嫌他年老，只说五十多大岁数。大伙都劝他不要再外出，他偏背着包裹走了。
“让我再帮儿子几年！”他只是如此说。
后来屋子被火烧掉了，他还想再做业务，把屋子重造起来。我安慰他说，三年将来我一个人就可积起钱造屋了，还是等一等吧。他答应了。他给我留下了很多造屋的材料，告诉我如此可以做啥，那样可以做啥。他死的以前不久，还对我说：“早一点造起来吧，我可以给你做监工。”
但是他终于没看见屋子重造起来就死了。他弥留的时候对我说，所有都满足了。但是我知晓他倘能再活几年，我把屋子造起来，是他所最乐意的。我听到他弥留时的呻吟和叹息声，相信那不是病的痛苦的呻吟和叹息。我知晓他还想再活几年，帮我造起屋子来。
目前我一个人已是几个小孩的爸爸了。我爱小孩，但我没前一辈爸爸的想法，帮小孩一直帮到老，帮到死还不满足。我赞美前一辈爸爸的美德，而自己却不可以跟着他们的节奏走去。
我感觉我的小孩累我，使我受到很大的束缚。我没对他们的永久的计划，甚至连最短促的也没。
“倘使有人要，我想把他们送给人家！”我常常如此说，当我厌烦小孩的时候。
唉，和前一辈做爸爸的一比，我感觉大家这一辈生命力薄弱得可怜，大家二三十岁的人比不上六七十岁的前辈，他们虽然老的老、死的死了，但是他们才是真的的活着到目前、到以后。而大家呢，虽然活着，却是早已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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